有句话说,文字的尽头是文学,文学的尽头是诗歌。我想,父亲这半辈子就是在用他的每一个日子,书写着属于他的散文诗,一首关于父爱的散文诗。
我们每个人的父亲都很特别,他们或是忠厚老实的农民,或是文质彬彬的墨客,亦或是才高八斗的学者,无论与否,我们每个人的父亲又都一样,他们都一样的可爱,他们的臂膀都一样的坚实有力,都给了我们如山的爱。
想起第一次听到《背影》是在初中的课堂上,时隔多年,早已忘记了文章的内容,这次重温却让我产生了强烈的共鸣:行李太多了,得向脚夫行些小费,才可过去。他便又忙着和他们讲价钱。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,总觉他说话不大漂亮,非自己插嘴不可。但他终于讲定了价钱;就送我上车。
听到这一段,我的感情便难以躲藏了。很多时候,我都是这样子,自作聪明。一直觉得父亲把简单的问题看得太复杂,认为他不理解自己,觉得自己与他之间的代沟永远无法跨越。以至于不顾他的反对,干了很多自以为自己很能拎得清的事。
和母亲分开后,父亲带着我们,一人分担两角,照顾我们。他从来都不善言辞,总是把话憋在心里。表面上一直都表现的和旁人没有什么两样,高兴了,喝点小酒,哼着小曲;生气了,照样对我们发脾气。年少的我不懂得体贴他的辛苦,总是对他发脾气,抱怨他不好。直到有一次,我看见他偷偷地躲在屋后抹眼泪,我才知道,原来,父亲也会没有那么坚强,他的心也是会疼的。
现在想想,不免为自己忤逆他的意思觉得懊恼。也难怪,朱自清会自嘲:唉,我现在想想,那时真是太聪明了!
高中的时候,父亲腿部得了囊肿,需要开刀,怕影响我学习,周五放学他才给我打电话,说他在医院。电话里他的声音有些沙哑,我急急忙忙赶过去。手术已经做了几天,正是术后恢复期,父亲的腿打着石膏,架在垫高的被子上。不大的病房里,摆放着六张病床,只有父亲这张床显得那么狭小,以至于最冷清。我给父亲打来了热水,给他泡了泡脚。雪白的墙壁,窄小的病床,沉默的我们,画面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煽情。
为了省住院费,周末那天父亲就喊来姑父接他出院了。走之前,父亲从枕头下拿出包了一层又一层的纸币(他从来不用钱包),从里面拿出生活费递给我,并叮嘱我在学校好好的。我看着他在姑父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地挪到了车门前,因为膝盖不能弯曲的原因,颇有些费力。把行李放上车后,虽然有姑父的帮忙,但我还是看见他在上车的时候皱了皱眉。过了许久,终于在座位上安置好,他便对着车窗外的我摆了摆手,露出安然的神情,回去了。
也许就是父亲的“不坚强”,让我感受到了他平日里厚厚的盔甲下藏着的那颗柔软的心。回到学校,脑海里不禁闪现出一幕幕父亲自己拄着拐杖,打理生活的样子,不免有些泪目。父亲的这首诗写了几十年,可我到如今才能辨别上面的文字,那些坚强的他,“不坚强”的他,都是其中优美的语句,带着生活的酸甜苦辣,汇成了一个个标点符号,汇成了一首有韵律的散文诗。